他们,在外骨骼里行走
2022-06-17 08:04:00 来源:武汉晚报

6月13日,EksoBionics公司宣布其外骨骼机器人设备获得美国FDA批准,可用于有行走困难的多发性硬化(MS)患者的康复,这是FDA批准的首个用于MS患者康复的外骨骼机器人。

机械外骨骼是一种机器人,它是人类的新技术。即便不了解它,我们也应该在一些影视作品中见过,例如《机动战士高达》《环太平洋》里的战斗机甲,或是《钢铁侠》系列中的武装动力服。

但当真正落到我们身边时,机械外骨骼这项科技已显得没这么“科幻”。毕竟它只是做到了一件对人,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——行走。

对一些人来讲,站立、行走就像一种“神迹”,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却无法企及的目标。外骨骼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希望,那就是通过行走,将他们从那个小房间带出来,来到那个阳光下的世界。

■健身房

用健身房形容这里更形象些。它有健身房的一切条件:挑高四米的天花板,自由活动的空地,陪同运动的专业人员,次卡制度,以及一排排机器——它们都在和人一起运动。

“健身房”在坐落于北京亦庄的大艾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内,是这家机器外骨骼制造企业搭建的康复中心。每天,都有数十名下肢行动不便者穿戴上不同型号的机器人进行康复。他们的背景各不相同,有些是伴生而来的脊髓炎症,有些是事故引发的脊髓损伤或脑性瘫痪。

在机器里运动的人中,有些人曾会行走,有些人从来不曾。对于截瘫者,身体就像从某一位置“断了电”:截至某条线,大脑的指令不再能继续传下去。而外骨骼机器人,就像一台发电机,通过重复行走,接上那截断电的神经。

邵海鹏在2017年底第一次使用外骨骼机器人,他是这间健身房里运动最久的人。“断电”发生在2017年6月3日。那天,他在建筑工地的钢架上做电焊。上午的活儿就剩最后一块钢板,做完就吃饭。这时,一阵风刮来,他站立不稳,从17米高的平台掉了下去。

安全绳在半空一瞬间抽紧绷直。下一秒钟,绳子在头顶崩断。他双脚率先着地砸到地面,接着肚脐以下“一麻”,倒在地上。

邵海鹏感觉持续地腰疼,他直起上身摸了摸双腿,没有知觉;尝试控制它们,但大脑的信号怎么都传不到腿上去——医学影像显示,邵海鹏的腿骨在加速坠地时被挤碎,其中一片碎骨破坏了脊髓神经——截瘫。

他渴望站立。被搀扶起来,双腿垂直戳到地面上时,他感到一阵密集的疼痛,像双脚踩着榴莲皮。下肢截瘫的最佳康复期是两年,尤其是六个月或一年以内。邵海鹏的时间越来越少了。日子一天天重复着推进,不仅神经重生的可能性越来越低,人的意志也会消磨。

2017年底,他的康复师参加了一场学术会议,他告诉邵海鹏,北京有个实验室在研制康复外骨骼机器人,在招志愿者。邵海鹏去了。当年12月,东北已经入冬,他坐车南下。反正是做“小白鼠”,不花钱,试试呗。

■发电

健身房里用得最多的机器叫“艾家”,是一款家用康复外骨骼。它由两部分组成,一个是支撑用的钢架,两条外骨骼机械腿则固定在架子靠背上。

邵海鹏是健身房里少有能独立站上去的人。他驾着轮椅停到架子跟前,两手朝前上方伸出,把住钢架的两侧扶手。像鞍马运动员那样,他一下子提起肩膀,换手,转身。接下来,他用绑带捆扎固定住上身和双腿。按下开关,调好运动模式,行进开始了。

使用外骨骼康复四年,邵海鹏恢复得不错。外骨骼可以调整机器发力和个人发力的百分比,他现在已经可以仅用自己的力量,带动机器运动了。

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。邵海鹏还记得他第一次站进外骨骼时的感觉。

最强烈的改变是视野。他形容不好自己站上去那一刻的感受,就觉得“又想哭又想笑”。世界像是一下子往前翻了90度,说话时不再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,炒菜时能看到锅里全部的东西——他终于能做到“平视”这件事了,他又回到那个将近一米八的自己。

站上机器,邵海鹏长高了足足一米。对他来说,这段高差的含义不只是长度。

外骨骼用算法模拟人类行走,但邵海鹏还是适应了一阵。他得重新学习走路。机器人匀速地向前迈,每一步的动作和步程都完全相同。机器为他划定了正规的步态,邵海鹏的腿总是迟滞于机器的步子——他几个月没走过路了,总怕摔。“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它”,邵海鹏这样形容。

随着把身体更多地交给机器,邵海鹏也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拿回自己的下半身。百分之百,百分之七十,百分之五十,需要机器的借力越来越少,邵海鹏在出汗,这无疑是快乐的。

2018年春节前,历时一个多月的实验结束。在最后的测评中,他发现自己可以把脚从轮椅的踏板上放下去,甚至努努力还能带动微弱的神经把它拉上来。

邵海鹏已经受不了从机器人上下来,矮下身子挤进那台狭窄的轮椅了。

■电流

邵海鹏无疑是“幸运儿”。穿上这身外骨骼后,那些已失去知觉的肌肉,从身体上长了出来。

复生是一块一块的。那种感觉有时来自裤子的松紧带,有时是屁股下的打火机,还有次是洗脚,摸到脚上有个鸡蛋大小“酥酥”的区域——“电流”是随机的,你不知道会点亮哪里。

想抓住这些“电流”并不容易。刚开始那阵,每次从机器上下来,邵海鹏都要掐掐自己大腿,疼痛是最直接的反馈。现在,坐在轮椅上,他总时不时翘个二郎腿——他知道这个动作对身体不好,但由于刚刚发现自己能抬腿时把它重复了太多次,这已经成为了一个“无意识”的行为。

邵海鹏不要坐下去。他想要的越来越多,甚至还参加了一场由两个穿着外骨骼机器人的截瘫者参加的马拉松。为此他从夏天训练到入冬,像位准备上太空的宇航员。马拉松在四座城市举行,每站要持续走十多公里,平均六七个小时。那几天里,下了机器,邵海鹏每晚都感觉腿痛极了,整条腿像有无数只虫子爬覆撕咬。

但痛就是希望。他怕这“电流”没了,除非工作人员下班,或是小便,否则邵海鹏根本不想从外骨骼里走出来。他恨不得24小时穿着它。

在康复这件事上,外骨骼能做到的也只有一部分。邵海鹏说,对于“我们这些残疾人来说”,即便像他这样,身体已经恢复到不错的程度,也无法抹平自己与社会的距离。很多人和邵海鹏一样,不仅对身体康复的要求越来越高,“坐起来想站,站起来想走,会走了就想跑”,还想要从健身房走“毕业”,走向那个真正的社会。

现在,邵海鹏想“往前再多走一步”。他的计划是,做一台既能电动又能脚踏的三轮助力车,骑着它环绕中国大陆,在徒步中开直播。夏天走北边,冬天走南边。下坡自己走,上坡开电动。“我上坡就是走不上去,咱也不骗人不整那假徒步”。邵海鹏准备离开健身房,走向那个更大的社会了。反正无论上坡下坡,都是在往前走。

综合《北京青年报》、中国科技网、中新社、健康界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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